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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關於十八年前那件事的資料。」

無數的白紙被撒在空氣中,放下沾著油的白布,鋒利的日本長刀從空氣中劃過,而那數張白紙只停留了那一刻,隨即便一分為二的散落在塌塌米上。緩緩被收進刀鞘的刀,反映著從一旁射進的陽光,如同叫囂著自己銳利的刀身,渴求的不只是切開白紙。

外頭的一陣風吹動了樹梢,數片支撐不住的樹葉被吹落,如同那一地的白紙,飄散而散落。

隨即兩雙步調一致的腳步聲落在木製的長廊。來人恭敬的站在紙門旁,齊聲喚道:「少主。」而那被喚作少主的男人,正端坐在茶几前,閉著眼不做任何表情,一手拿著茶杯,喝下一口已微涼的綠茶。在他身邊的是那把染上時代的長刀。

「已經查到那筆龐大交易槍械的相關資料。」男人將手中的杯子移置鼻子下方,吸了一口氣。依然是那張什麼表情也沒有的臉,彷彿那句話是在對這空間裡的其他人說的。而門邊的兩人似乎對此不以為意,接著開口:「那批槍械的款式與那晚襲擊您的那把相同。出處皆來自竹田組。」

尾音落下,那雙細長的眼睛緩緩睜開,兩眼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

「劣等茶葉泡出來的茶,冷掉就苦口。該換掉了。」男人放下手上那只杯子,語氣低沉的留下這句話後,便起身離開這個空間,對這樣的事似乎不感到任何興致。而剛剛在一旁微微低著頭的兩個男人聞聲,等到他們的少主離開後,便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竹田組」原先是一直隸屬於れいた之下的一個依附組織,但經過幾天的調查,便發現那晚襲擊用的槍枝型號,是由竹田組所購入的。像這樣背叛自己頭頭的下屬,就只能從這道上除掉。

而像這樣的事情其實也只是層出不窮的日常,早在れいた接下組長的這個位置之前,他便覺悟了身邊的許多事情都是說變就變,每個人都有可能說翻臉就翻臉。儘管一度受不了這樣膽戰心驚的生活,但在他的心中早已下定決心,不為這樣的事情後悔。


當空間再度安靜下來,れいた叼著菸,雙手交叉於胸前的靠在門框旁,緊繃的背卻顯示出他始終無法放鬆的狀態,但或許是習慣了,れいた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只是目光空洞的,望著隔絕這裡與外界的那道鐵灰色圍牆。

一磚一磚砌成的圍牆,就與五年前他剛上位那時一樣,一樣的冰冷。彷彿還可以看到,小的時候為了要將他訓練成完美的接班人,一件一件發生在那圍牆旁的事。一下子れいた的思緒就被拉回從前。「不要撇頭,看著。」耳邊似乎還像那時般,響起了她冷漠堅決的聲音。站在れいた的身後,雙手抓著他的肩膀,逼著他必須直視眼前的一切。


れいた七歲那年,組裡出了一個背叛者,當時的當家主母便拿了這個機會,帶著那時的れいた走到自家的圍牆旁,那時的他只覺得每個人的氣氛都很奇怪,儘管不自在的,但對當家主母唯命是從的れいた還是遵照她的話去做。

「你要看著,這樣背叛你的人,絕對不能留、絕對不能心軟。」她彎腰將頭靠在れいた的肩膀上,告知遊戲規則般的在れいた的耳邊低語著,目光卻緊盯著那被她命人押在圍牆旁的男人。れい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到有個男人鼻青臉腫的跪在離他大概三個人之外的距離。他認得那個人,他記得前不久這個男人才替他開車。

女人斜眼看著れいた,看見他正聽從她的話的注視著前方,然而眼中雖然充斥著不知所措,卻又閃著似是堅定的目光,女人露出了一抹戲謔的笑容,接著收回目光,站直了身體說道:「組裡的規定,凡是背叛者,一律不留活口。」女人冷漠的聲音又響起。

而那奄奄一息的男人聽到女人這麼說,似乎肩膀抖了一下,隨即便抬起頭哀號著求饒。但女人對於這樣的事情並沒有任何一點動搖,只是厭惡的盯著那醜態盡出的男人。接著便輕輕揮動了右手,示意手下的人動手。

這個舉動也惹得那求饒的男人更加惶恐,使出渾身解數奮力掙脫了抓著他的人,拚了命的想逃離,不妙四個方向都是人,他只好往那女人與れいた所待的地方跑去,跪倒在他們的面前又是一陣求饒。女人撇開頭不做理會,於是那男人便抓著れいた的手喊道:「少主…求求您救救我…少主!!!」

最後男人被人拉開,丟到圍牆那裏,然後一個黑色西裝的男人便快速地拿出手槍,只聽間空氣中那機械式的上膛聲,下一秒便是刺耳的槍擊聲,止住了那男人崩潰的哭喊。子彈直接打穿那男人的頭,飛濺的血落在圍牆上,留下點點紅跡,那男人便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那裏,而眼神死死的盯著れいた這個方向。

對上那已經沒有對焦的瞳孔,還有那從他身上留下的鮮血,之前與這個男人的互動忽然都充斥在れいた的腦海中,與眼前的畫面結合,忽然れいた感到一陣噁心的感覺從他的胃裡翻騰上來,難受的他用手摀著嘴巴,深怕自己就這樣吐了出來。

眼前的場景對於他來說真的是非常大的衝擊,一個人的性命就這樣消逝在這個世上,毫不保留的完整呈現在れいた眼前。

「你必須習慣這樣的事才行,不然就會被人從位置上搞下來。」


從嘴裡吐出白色的煙霧,れいた的童年充斥著滿滿的鐵銹味,還有一聲一聲的哀嚎與槍鳴。但曾幾何時,如今的他竟也習慣了這樣的事。因為他明白,不這樣的話他就無法繼續待在這個位置上。


「少主。」忽然一個聲音從れいた的身後傳來,而他也只是側過頭確認來人是誰後,便轉回拿起菸吸了一口。來人習慣性的站在離れいた一個人之外的地方,而れいた也不介意在他面前隨意。他是れいた的心腹 ── 五木。

當家主母有意將れいた培養成接班人之時,便派了五木這個年紀相仿的人在他身邊,而五木也因為曾經的當家對他救命有恩,於是便決心要為れいた付出自己的一切,對他忠心耿耿。而長年的相處下來,五木也是れいた唯一放心的對象。

「有人說要見少主。是警察。」五木依然沉穩地說著,並等待著れいた下一個指示。

れいた皺了皺眉頭。除了要應付組內可能出現的背叛之外,還有外面白道不時地緊盯。他吸了最後一口菸之後,便舉起拿著菸的手,而五木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家的主子要的是菸灰缸,於是便把一旁桌上的煙灰缸遞上。滅了菸的れいた雙手插入袖子,轉身走回剛剛的那個地方。

而看見自家主子並沒有說什麼,五木便轉身走往門口。因為れいた的意思便是見客。

沒多久,五木便領著人走進屋內,站在れいた面前五木依然沉穩地說著「少主,這位是毛受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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