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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 ── 13.12.24

第十九章 ‧ 選擇

　「那我先走囉。」松本對著在房間內的高島喊著。因為不是經常這樣子，所以說起來有些別扭，但總覺得還是需要告知一下，便模糊的帶過，稍微發個聲音讓對方知道就好…。

　難得是個天氣暖和，又不用急著趕稿的一天，但對松本來說有個非作不可的事，但這次不和高島同行、不與任何人結伴，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妝容也沒有什麼太過醒目的打扮，只是簡單的一頂黑帽子，還有黑色的、有些誇張的墨鏡。他今天要見的是一位作家，說正確點是去參加別人的簽書會 ── 以一個正常人的身分。

　「真的不讓我去？」高島急急忙忙的跑出來，有些撒嬌似的問道。這次的行程高島因為自己還要去參加別人的宴會，根本沒辦法陪松本去，但他卻不斷的說著自己可以不用去那大場合的。但不去對高島難免會有一些不好的影響，而松本也正是這麼想。

　松本轉身搖搖頭，無奈的嘆了一口後就在高島嘴邊留下一個吻便不好意思的跑進電梯裡，在電梯門關上的前一刻衝著高島傻笑了一下便消失在高島面前，

　高島雖然有些不服，但感覺著嘴角殘留的溫度卻又覺得很幸福。

　下樓後松本隨便的在路邊攔下一輛計程車就讓司機帶著自己到惠比壽花園廣場，這次的簽書會是在那舉行。

　這次的這個作者是讓松本一直都很喜歡的，可是雖為日本人但卻長期住在英國，寫作也都是從那寄回日本的事務所，讓出版社處理，但最近不知道為了什麼回到日本，有人說因為他的父母都是在五月的某個日子逝去的，所以這次的活動只是順便的，也有人說作者的愛人讓作者回到日本…。以此的有很多猜測，但沒人知道哪一個是真的，光是他願意出面大家就很開心了。

　　而之所以他能人在英國，作品能在日本大賣的原因，或許是因為那點「味道」，他的書用詞有時後非常天真，就如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一樣，只是單純的用那樣的東西敘訴出他的想法，但卻不會讓人覺得有任何幼稚，反而成為了眾多上班族間很愛的東西，看著那一字一字拼湊的書的內容，感覺也能像他一樣，對於任何壓力不會有害怕，反而成為一種鼓舞的力量；可是有時候他的作品很悲傷，儘管沒人知道他為了誰敘訴，還是是自己的故事，那種渲染力都令人忍不住鼻酸，他總能把那說得猶如真的親身經歷般。

　收藏的作品並不在多數，但卻都是精選或最初版本，或許就是秉持著「要買就該買最好」的想法，所以才會如此，但一個能讓地方爆滿的人的作品又何等貴呢？以前松本並不能任意花錢，他只買了幾本最珍貴的，而這次他帶了他最喜歡的作品。

　那是在訴說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但當他得到這份愛的時候，他卻感覺到猶如失去翅膀的蝴蝶，沒辦法飛翔，只能望著天空，但換來的卻是可以每天看著愛人。對方並不是真的愛著他，只是當作好玩的養育他，連他哭的權利都被剝奪，而不斷的重複著一次又一次的「交易」，換來的是平靜。可是一直直到故事的最後，那個主角只能伸高手，就好像自己可以處碰到藍色的天空，可是他飛不了、得不到自由，因為他和那個人的感情被繫著，然而不斷的「搖曳」。

　最讓他印象深刻的依舊是作者在最後一頁空白頁上寫下的兩行字

ただ残り香を辿り 彷徨う 一人 籠の中で…

貴方が消えない。

　沒人知道他想表示什麼，但卻給人一種很痛心的感覺。

　這本書並不厚，可以說是全作品中最薄的一本，可是卻讓松本有說不出的感想，這是個很抽象的東西、很戲劇的東西，所有人都認為，如果愛對方，並不會對對方作出殘酷的事，而且並不是一般人都會願意接受到死亡，更沒人理解最後作者親筆寫下的兩行字其中包括了什麼。

　為什麼人會在籠中？誰又消失了？他沒有多做解釋。

　「先生、先生…不好意思，惠比壽廣場到了，先生…」司機不斷的呼喚著松本。盯著書想了太久已經過了多少時間都不知道，回神後只見司機大哥皺著眉頭。松本忽然覺得很不好意思，把錢給了司機後默默的喊了一聲「不用找了」就奪門而出，因為他不知道他讓司機等了多久…。

　松本覺得有些尷尬，自己居然就這樣失神，或許是那故事實在太令人一探究竟了，可是那一切也只有作者知道，想表達什麼或是心中的想法。

　不過，雖然說是在惠比壽廣場，可是卻不知道在哪，而附近也都是人，根本分不清楚哪些和他一樣是書迷、哪些卻又是剛好路過的路人。無奈之下，只能再限有的時間內到處找找看。松本看了看遠處街口上看板旁邊的電子時間，雖然有些不清楚，但至少知道還有時間。

　惠比壽廣場是真的很漂亮，每個季節有它不同的面貌，只可惜他沒有時間可以好好的放慢腳步欣賞，也沒理由獨步在此逗留，或許之後的日子可以和高島慢慢的來逛吧，反正有的是時間不是嗎？松本這麼一想，心臟忽然有了點安心的感覺。

　「唔…奇怪了…應該是在這才對的啊…怎麼沒有…」忽然一旁傳出一個很小的男聲，循著聲音才看到人，是一個黑髮的男孩。因為體型有點薄弱，根本不能說得上男人，可能是個高中生。松本邊想邊覺得奇怪，怎麼會在一旁的花圃中找東西呢？

　正想要走開卻看到那人的面貌，松本忽然感覺有點激動，甚至有說不出的緊張感，以著不快又不慢的速度走過去那人的身旁。「請問你是老師嗎！」說這句話的松本像極了見到偶像的小粉絲，但他眼前的就真的是他等會要見的人，這使他沒由來的衝動。可是對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的回應著：「啊，是呦、是喲。你有沒有看到那個東西啊…我的手機…」可惜對方現在心中止想找尋自己掉落的手機，根本無心顧自己的身分是否曝光了。

　松本有些無奈，這真的是那個將文字玩弄於手、自己一直崇拜而且今年已經要30歲的老師嗎？就算外表像高中生就罷了，連行為舉止還有想法都如此糊塗，連辯解都不願意辯解，隨隨便便的就承認自己是那個一直很有明的作家，如果松本是個瘋狂且可怕的粉絲，他這樣可是會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啊…

　「你有沒有想幫我找啊？如果沒有的話可不可以過去一點，我要找這裡…」對方抬起頭，皺了眉頭的問。不過讓松本很好奇的是，他什麼時候答應要幫他找手機了？而且這個人也太沒危機意識了吧…松本頓時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一直都只能在雜誌或電視上才能看到的人。

　最後，松本很無奈但很開心可以和他說到話，雖然是這樣的場面，不過他還是乖乖的放下書本在這一圈又一圈，被種在大理石制成的圓圈中的植物裡找著手機，可是才剛轉頭，就看到走道旁矮樹叢的椅子上的不起眼角落有個大大螢幕的東西，松本扁了扁嘴，走過去拿起手機在那人的面前晃呀晃的詢問著，只見那人頓了一下，然後很開心的拿著手機喊著：「終於找到了！這樣就不用被阪本小姐罵了！」松本有些恍神的看著前方，嘆了一口氣才拿起一旁的書。

　「啊，真是謝謝你了先生！太感謝你了！對了，剛剛你說了什麼呢？」那人很高興的向松本鞠躬，笑容滿面，這時才忽然回神意識到松本剛剛似乎說了什麼。松本頓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總覺得很想吐嘈這個人，可是又因為他的身分忍了下來。

　「啊啊！這個、這是我的作品耶！等等…你知道我是誰了？？」忽然看到松本拿著的書的書皮上寫著幾個日文，對方很高興的說著，可是這樣也終於讓他回過神來意識到他的身分已經讓人知道，便慌張的問著松本，而松本也只是誠實的點頭。

　「完了！…你不要說出去哦！我可以現在就幫你簽名…不要說出去…」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看了看四周後把松本拉掉一個建築物的旁邊，雙手合十很誠懇的拜託著，讓人有種如果不答應的話，他便會以身相許的感覺。

　松本撇了撇嘴，他想笑，可是又覺得這樣實在是太沒禮貌了，只能一直忍著，但是在墨鏡底下的他雙眼找已經被笑意填滿。

　「請問你的名字是什麼？」他很熟練的把松本手上的書拿走，然後打開封面，在第一空白頁簽名，頓了一下後笑著看著松本問。「松本貴之。」松本笑著說，不過他不用人擠人，也不用站在長長的隊伍中等待那幾秒鐘和作者見面或說話，然後在此就沒給他印象，遺忘自己，像這樣的巧遇說不定也不錯。松本是這麼想著。

　那人聽了之後再自己名字的左邊寫下「給貴之ちゃん」後再口中默念了幾次，忽然停下動作，一臉弧疑的看著戴著墨鏡的松本的臉，而被那樣注視松本頓時覺得有點難受。可是他卻沒想到那人忽然有點小激動的問他：「你就是松本貴之？那個最近很厲害的新作者？」被這麼一問松本有點不習慣，而且照慣例是該否定的，但對方可是心目中的老師耶，況且也都已經向自己坦白身分的，這就當作是交換好了，反正不說高島也不會生氣的。松本點了點頭。

　「我一直有在看你的作品，我很喜歡哦！沒想到可以和你…」他的語氣頓時變得和松本剛開始的時候一樣。而這也是松本無法預料的，自己的作品被自己認為很厲害的人喜歡了，就算是作夢也沒有這麼巧。不過他卻說到一半，手邊的電話就震動了起來，而他看到螢幕上的那個人的名字，嘟了嘟嘴，抱怨似的小聲念著，然後便到一旁聽著，偶而還會聽到他有些任性的說著：「我知道了嘛，我只是出來買東西，又沒人知道，而且還有在十分鐘才開始。板本編輯真討厭…」聽起來相處的不錯。

　「貴之，我可以留你的號碼嗎？」掛斷電話後，那人看了手機發愣了幾秒鐘，眼中充滿請求的走過來問著松本，然後亮了亮手中的東西，聲音綿密的說著，讓人想拒絕也很難。松本笑了笑接過手機按下幾個數字後才還給那人，而他則一臉開心的說著謝謝，然後離去。再走了一小段路後忽然轉頭，對著松本喊著：「我叫豐。田、邊、豐。我回去在打給你！」像個女孩一樣。

　正當松本打算跟著田邊走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著，本以為是田邊打給他做個確認但卻不是，那是個家用電話，有點陌生但很熟悉的號碼，可是怎麼樣都想不起來是哪或是誰，只能帶著疑惑接聽。

　「松本，是我。你現在馬上給我來事務所…」聽起來是個很不開心的口氣，可是他誰都沒惹呀，而且對於這個男聲松本好像有點熟悉的感覺，那是個很久沒聽到的聲音。松本皺了皺眉，他記得事務所裡沒有誰現在是直接喊著他的姓才對，而且還是用著這麼命令的口氣。松本在電話前頓了很久都沒有出聲，電話那頭的人或許是明白了什麼，緩緩開口道：「我是島川。」

　松本很驚訝，頓時那個聲音和很久之前那個拋下自己，到國外旅遊了那個男人做了一個重疊，對，就是島川。松本感覺到很開心，或許這是他對一個很久不見的人的感動，雖然島川總是常抱怨他，而他們也不再是編輯與作家的關係，可是島川就像個哥哥一樣，知道松本個性差，還是會默默的關心他，在松本心中他是個朋友，也是家人，只是最親近的人，很難說出什麼感謝那種肉麻的話。

　「我知道你對於我什麼時候回來很有興趣，可是我現在要和你談正事。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對吧…唉，你先過來就對了。」松本聽得出來，島川一直都在說很正經的事，從島川的聲音可以輕易的嗅出那點嚴肅的氣味，一點都不好聞…

　而那聲無奈的嘆息使松本心一沉，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為什麼島川要讓人感覺這麼絕望？

松本最後很不知所挫的回應一聲，便從路邊又攔了輛計程車往事務所走。可是明明自己是帶著愉快的心情出門的，為什麼這中間會這樣呢？雖然簽名也已經要到了，也有了很好的經驗，但松本不喜歡那種感覺，有時候真的覺得太過於現實了…。

　因為不是距離很遠，所以坐車子一下子就到了。下車後面對的就是那林立在那的冰冷建築，那種很傳統猶如公司般的建築一直都給人一種壓迫感，可是在通完那種電話後，這事務所在松本眼中卻顯得特別沉重。那裝著電動玻璃的門，使人產生了一進去就出不來的錯覺感…只要走進去，這一生中所有罪行都會被審判，最後你將在天牢之門後受罪。

　松本一進去那些人就像看到傳說中的人物一樣，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尤其是女員工…那雙眼就像想要把他整個吞進去一樣，雖然不能說上怨恨，但卻狠狠的打在松本身上。發生了什麼嗎？明明那些員工就對松本態度很好，可是今天就好像對於他很厭惡似的…？

　松本只想加快腳步，就算要面對的是現實的審判他也願意，總比在那受到無形的眼神穿透，被打得片體鱗傷好。

　「我是松本，請問島川…」才剛進去，松本本來想找島川就好，可是卻被他們的驚呼聲打斷，這個地方的人都圍在一個地方，不論是其他作者的編輯還是負責各各部分的人也好，大家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便一個個的轉頭，用著極為奇怪的眼神盯著松本，盯得讓他受不了…

　這時，島川忽然從人群中走出來，他臉色凝重。隔了這麼久，那張總是嘻皮笑臉求著松本好好的對待編輯的人卻露出這種表情，松本很討厭…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所有人為什麼不說話了？為什麼不工作了？為什麼要盯著他看？龐大的壓力降臨讓松本真的很想死，他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松本…好久不見。」

　後來島川帶松本到一旁的會客室，他知道松本從以前就不喜歡這樣的氣氛，他明白、他也不捨，可是事實就是事實，他只能讓松本輕鬆的知道一切，所有對他之後的宣判…。

　「松本，還記得一年前我對你說的吧？」島川輕聲問道。他不想給他帶來任何壓力，只能慢慢的讓他知道，讓他接受…。

　見松本聽了他的話點頭表示他知道後，島川繼續說著：「可是…好像有點太過了…」松本忽然深吸了一口氣，這句話他就知道島川想說的是什麼 ── 高島。可是他怎麼知道？他們又怎麼知道的？這一切不是都讓他好好的愛護著嗎？除了家中庸人和其他人以外，事務所的人沒有誰知道他和高島的關係。

　松本這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很痛苦的看著島川，心中那份害怕的感覺又來了，一拍一拍的跳著，心臟也為了那份恐懼感興奮的跳動著，這空間很安靜，好像就連他的心跳聲也會被聽到一樣。

　「…你看看這個，或許你就會明白了。」島川忽然拿出一疊東西，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被翻開的雜誌，雜誌上頭的照片松本認得，那是他…和高島，他們兩個在接吻。

　松本不敢相信的倒抽一口氣，這是他和高島在銀飾店前的那天，居然被拍了下來…！！松本顫抖的把雜誌撥開，底下的是好幾份不同家的報紙。

　「知名作家和編輯有禁忌之戀？！」以著這個大大的標題寫著，底下有張照片很清楚的拍到那天簽書會他和高島不小心的接吻，還有他因此而害羞但臉上掛著笑容的樣子；還有另一個寫著「兩大有名作家在大街上擁吻，民眾們鼓吹！」等等之類帶著貶低意思的標題…

　松本喘著氣，他沒料想到那些舉動居然被拍了下來，還非常清楚的確定是自己和高島，數量並不少。他有些顫抖的把那些東西通通扔下桌，但這無法改變被人知道的事實。

　「這些消息上層的已經請人暫時掩蓋了，只是還有多少照片沒公佈出來的…這還不清楚。而你和高島的懲處也會發下來…」島川很不忍的說著，他沒有看過崩潰的松本，像這樣把東西亂丟的樣子，並不像是松本會做的事情。

　「他們打算對高島做什麼？」松本無神的盯著被他弄亂的報紙，默默的丟下這一句話。

　「不清楚。只是…他們有說過，有個方法可以讓你們都沒事，只是…」島川欲言又止的樣子惹得松本不開心，他悲傷的盯著島川，意識要他繼續說下去。

　「只是…他們要你離開他，把你送到另一個事務所去…」

島川說完並沒有看松本的眼神，他不想知道那是怎麼樣悲傷絕望的樣子，一直都把他當弟弟，可是要他做這樣的事情…真的很殘忍…可是任誰都知道，這樣的消息如果讓更多人知道的話，高島的身價跌，而接著就是事務所沒錢賺…

　嗜錢如命的人又怎麼會做殺了自己的舉動呢？

　── 當然就是要犧牲…。

　「貴之…雖然很殘忍，但你必須做個選擇。怎麼樣對你們才是好的，你知道的…」

　怎麼樣對兩人都是最好的，知道吧？這句話聽在松本耳裡很刺耳，它刮著他的耳膜，使松本疼痛不已。他怎麼會知道呢？要對兩人好的話，當然就是在一起啊…可是，沒了作家，高島就什麼都沒了…

　「選擇吧…」

Tbe ──